第11章 五月割蓟（上）
又经过一个白天的行程，途中两人经历了一次分歧，千叶提议继续向南前往圣彼得堡，三船又拿出那套“难道你想给人当活靶子”的理论坚决反对。最终这辆伏尔加V12 Coupe在三船的蛮横“专制”下来了个大转弯，沿着铁路线一直向东驶去。
傍晚时他们已经走出卡累利阿共和国向东行驶到了阿尔汉格尔斯克州的普列谢茨克。两人白天没进食，晚上去一家小餐馆的时候却发现那竟是一家航天主题餐厅，就餐竟然还赠送塑料火箭模型！三船问这怎么回事，千叶说大概因为普列谢茨克是前苏联三大航天基地城市之一，所以就会有这样的主题餐厅。三船听了颇显兴奋，立马掉头跑到柜台前又要了一个。
经过一个白天的空腹奔波，两人已是饥肠辘辘，服务员端上来两份面条和一大份蔬菜沙拉很快就被他们一扫而空，末了三船又叫了一些面包和特色小吃，自己在那里狼吞虎咽。千叶在一边看着他饿狼一样的吃相，过了一会儿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三船嘴里嚼着东西一边斜眼瞪他：“有什么好笑的？劳苦大众吃饭都这样！”
“不是……”千叶说，“刚才旁边那两个人的谈话被我听到了，他们说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只顾自己吃一点也不让着弟弟……”
三船一听这眼睛睁得更大了，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谁？谁说的？他们那只眼睛看见我有个弟弟了！”他这句话是用日语说的，不过那种义愤填膺的样子就像是要找人打架。
“拜托你小声点！”千叶赶紧低声拉住他，“他们或许以为咱们听不懂俄语呢……”
三船几乎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低头一脸不快地看了看千叶，然后做了个叫人很难理解的动作——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张钱使劲拍到桌子上，也不管那些还没吃完的食物和桌上两个迷你火箭模型，扭头转身就走。
千叶见状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也赶紧站起身抓住桌子上的两个塑料模型就跟了出去。
三船似乎有什么事情真的生气了，走得特别快，千叶在后面一瘸一拐的根本就跟不上。这孩子一边追一边就在脑子里琢磨，我哪句话说错了吗？还是傍边那桌的谈话真的让他如此恼火？有点太匪夷所思了吧！
三船冲出大门直接就风风火火地朝那辆伏尔加V12 Coupe大步走去，千叶紧赶慢赶，眼看那名前辈一头钻进车里就直接打火！他一下就慌了，心想那家伙不会是想开车走人不管自己了吧？这玩儿得有点儿大了吧！慌忙之中他紧走两步小跑着冲到对面拉开车门，不料就在此时三船也一脚踩下了油门！伏尔加V12 Coupe“呼”地一声就冲了出去，情急之下千叶侧身往副驾驶座上一扑，车轮飞转的时候两只脚刚刚离地！在汽车发疯般的极速狂飙中，那孩子艰难地把屁股挪到座位上，然后赶紧关上车门，两只手就开始乱抓安全带使劲往自己身上绑。
“您这是怎么了？”一番惊吓弄得千叶说话都有些发颤，“刚才那么危险，万一出事怎么办？”
三船不发一言，铁青着一张脸只管飙车，一边猛打着方向盘，一边死命把油门踩到最底。千叶看出这家伙是真的生气了，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到底什么事情惹得他大动肝火？不过他又不敢再问，闭上嘴老实巴交坐在这辆亡命飞车里，一脸煞白地看着它横冲直撞。
三船开着这辆伏尔加V12 Coupe在公路的车流间来回穿梭，好几次都上演了擦身而过的惊险镜头。千叶死死抓住车门上方的安全扶手，后背紧靠在座椅上，就差默念往生咒了。
这种几乎玩儿命般的疯狂行径一直持续了大约有半拉小时，三船猛不丁一踩刹车，伏尔加V12 Coupe带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突然就停在了路边。千叶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胸骨几乎要被安全带勒断了，整个人差点儿被巨大的惯性折成两截。他一边慢慢适应这巨大冲击带来的头晕目眩，一边喘着气扭头看着驾驶座上那个疯狂的家伙。
三船也在喘气，不过不是吓得，而是一种极端的、无法抑制的激动。他两眼直视前方，目光如炬，喘息中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更要命的是他两只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指关节都发白了。这副尊容足以把旁边的千叶吓得不敢吱声。
这种野兽般的喘息一直持续了好几分钟，三船才逐渐平静下来。他用一种类似于鬼魅般的动作缓慢地扭过头来对着千叶，看着他手里的塑料火箭模型。
“我和哥哥小的时候都很喜欢模型玩具，”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话，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有人在生死关头交代自己的遗言，诸如“告诉理美，我爱她”之类的。“小的时候，我曾经为了一只火车模型跟他大打出手，”三船用那种“平静”得可怕的声音继续说，“可是多年之后，他却把生命都让给了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弟弟……那时候我跟你现在一样大，还是个屁事不懂的小毛孩，可哥哥却已经成了人们心目中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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